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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Now you lie in your own land
Now all men honor you
But I loved you, O Dion!'

[幼帝二世]远征记/老师与我:Alter

原作:Fate Zero, Fate GrandOrder, Heavy Renaultian Alexander reference.

配对:韦伯.维尔维特/亚历山大(伊斯坎达尔)

摘要:“老师行了长路,在佩拉遇见为酒神行奉献的我,自此终结他的远征。”——又或许并非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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远征记。

 

  我长到十二岁上,终于能在席中喝掺水的酒,在老师的榻上留到月升中天时,听宾客欢谈。自那时起老师预备好待我如成人。

  转年春天,大约时候已到,我们便雇好船,动身去缇洛岛。

  那年缇里亚并非大节,按例马其顿使团不该参加,但老师向来谨慎,替我用醋和羊脂漂白头发,直至发根呈赤金。马其顿男孩十二岁已开始蓄须,至少也把头发剃得短至头皮,免得投掷标枪时碍事,但我头发垂至后颈,去练身馆时须束起才不至汗湿。老师常以手指为我梳理发绺,编起鬓发,再戴上波斯的金冠。“亚历山大,亚里亚人都蓄长发。”他告知我,“不要以此羞耻。阿喀琉斯也如此,奔跑于战场上时他的头发闪亮如黄金。”我头戴金冠,又被宾客赠与一顶花冠,头上发沉,生怕稍微动弹两顶冠冕便掉落下来,只好屏气凝神,在老师酒榻上不动分毫。老师在我手上放一把葡萄和坚果,让我不至吵闹。

  “你宠坏了他。”微醺的客人向老师说,眼神向我看去。“维尔维特,你不让他斟酒。而且寻常男孩在这时候去睡觉了。”

  “亚历山大不是寻常孩子。”老师把酒杯伸过来,让我润嗓子。酒杯由伊特拉斯坎人烧制,画的是阿喀琉斯与帕克罗特罗斯并肩作战的场景,老师十分爱惜。“他是奥林匹斯山所降火焰,天堂之火。”

  客人被他的俏皮话逗笑,人人自饮一杯,向他致敬,最先问话的那人又为我饮了一小杯,祝我前途光明,我向他致谢。有人向老师夸赞我举止大方,没有幼童的扭捏作态,老师听了眼底含笑。——唯我知道老师之前所说是真心话。

  初遇时老师便称我为天堂之火,他从母亲的唇边偷走这个称呼(她常这么夸耀我,至死去还要再说一遍),给它赋予新意味。母亲说火焰时心想神盾的宙斯降下天雷,老师却意指波斯人崇拜的焚身烈火。在佩拉郊外他双眼寒冷如冰,嘴上却结巴地说着热切言语。

  老师行了长路,在佩拉遇见为酒神行奉献的我,自此终结他的远征。

  他从马其顿偷走她的小王子,如同偷窃王冠上的宝石,不留痕迹,从此奥林匹亚斯皇后膝下没了她与天神而生的儿子,腓力再不必从斯塔吉拉请来教师,布塞法勒斯等不到骑手,郁郁终日,我只恨未及见到他。

  那天一众宾客在酒里多掺了水,饮到午夜才离席。他们半是为了老师饯行,半是想听老师讲述他旅行的见闻。老师兴致高昂,讲起他在埃及眼见可载孩童的睡莲,尼罗河畔住人不需耕田,每年洪水带来肥沃黑土。他口才极佳,讲得人入神,我虽听过数次,也不觉无趣。大概是临行的缘故,老师并未催促我回房睡觉,任由我待到散席时,和他一起送别宾客。客人一一向他道别,祝他旅行平安。他与他们拥抱时动作尤为亲切,仿佛要久别不见。我站在老师身侧,把头上的花冠摘下来。冠上的橄榄叶和蔷薇花已经萎靡,我手握那花环,心生不祥的确凿预感。

  “亚历山大?”这时候最后一个客人也跟着引路人的灯笼走远了,老师转过头来,柔声呼唤我,手掌覆在我的额顶。我们像是在演练剧本烂熟的独幕剧。

  “这次只我们二人出行吗?“我问询道。

  “不错,只有我们二人。提洛岛的帐篷价高,又炙手可热,我只找到二人位置。”老师回覆,“亚历山大,这是你初次去提里亚。之前你不曾踏上过提洛岛。”

  “我不曾去过。”

  “我们提前几天到达。我要先带你为阿波罗行牺牲,提洛岛是阿波罗的生地,一只小羔羊足以取悦银弓之神。他会护佑你成人。”

  老师平日常为诸神奉上供品,住房中四处有壁龛,但他从不为狄俄尼索斯奠酒。与母亲迥异,他教导我清醒的嘉处,不耽于狂乱和享乐的美德,我一一听取,从此不崇拜酒神。(肉体凡胎不似神明,不会在春日重生,死在巴比伦的尸体到了来年春日已经葬在金棺里,被送往埃及。追随他的狂欢节没有意义。)老师宣告我的主神是福波斯阿波罗,为此每次都给他双份的奉献。

  我们向赫耳墨斯像祈祷一番,走入屋中,衣物都被收进行囊,留下明天出行时要穿的长袍,我的那一件摊在床头,看去眼熟。我思虑一番,找到答案。

  “这是我遇见您时所着的长袍。”我向老师宣告。奥林匹亚斯宠爱我胜过克利奥帕特拉,常为我缝制簇新衣服,这一件她为酒神节而制,送去染坊染成暗红,边角滚了金色刺绣,腓力看了直皱眉头。那天早上她替我打扮妥当,在前襟别上狮头胸针,叮嘱我在日落前随士兵回到宫殿。我再未见过她。

  “使女按你的身量修了大小,前去提洛岛时着盛装是合宜的,亚历山大,银弓之神是崇尚美丽的青年。”

  我伸手估量长袍的大小,心中确信的确合身,但船上风浪皆大,旅人各个都穿戴斗篷,这衣服少了斗篷。老师眼见我的疑惑,为我解惑。

  “你明日再穿戴斗篷。”老师示意我在床上坐下,把橄榄油涂抹在我的脊背和小腿上。阿提卡日照比北方的马其顿浓烈得多,我晒黑不少,他却仍然苍白。老师不是希腊人,他自阿尔比昂的白海岸而来,那里天气比伊庇鲁斯都阴郁得多。他来时就已有了多过一生的故事,仿佛终于归乡的奥德修斯,而我是伊萨卡。

  “老师。”

  “亚历山大。”他回应我,一面吹熄烛火,只有月光照进卧室。就着明晦不定的光亮我看见他胸口上一道伤口,由狂战士奇袭而来,几乎致命。老师说这是他为那位国王留下的唯一伤疤——他对我畅谈往事,滔滔不绝,他口中的过去即是不会发生的将来。

  “在我出生那天有人烧毁以弗所的阿尔忒弥斯神庙,为得是名垂青史。”

  “不错。”

  “他要失望了。”

  “亚历山大。”老师再一次呼唤我的名字,“你是天堂的火焰。你将名垂青史。即使幻梦不长...”他打了磕巴,没再说下去,我装作已经入睡,缓慢均匀地吐息,隐约听见老师叹了气,他不久也陷入唯死可以比肩的甘美睡眠。我不知幻梦中的又一重幻梦是不是的确比死亡甜美。

  *

  老师在凌晨唤醒我,仆从已经备好新的灯笼,领我们行路至港湾,水手等在泊船上,趁仆从搬运行李时和老师闲聊,我转身看向城中,卫城由最微弱的曦光照亮,神庙长明的灯火尤为珍贵。我不由呼唤老师去再看一眼雅典城。如今的卫城已经不是波斯人到来前的卫城,我疑心十数个世纪后老师初次抵达雅典时看见的卫城又是什么模样,神明是否仍享祭祀。——老师说到自己时几多犹豫。

  “啊。”老师微笑起来,久久凝视着山上的灯火,仿佛受神罚之人盲眼前要最后一次目视日光。他又和那萨摩斯水手交谈几句,招呼我上船。那肤色黝黑的水手没有奴隶做帮手,一人掌舵,再没有闲暇看顾我们。老师差遣我再睡一小会儿,承诺等举目不见陆地时就将我唤醒。

  小船顺风而行,风平浪静,我未曾被惊醒,仿佛又睡了一夜,老师叫醒我时天色将明,清晨玫瑰色的手指在天际伸展,我跟着他走到甲板上,看见酒色的海洋闪闪发光。

  “亚历山大,这就是尽头之海。”老师在我身后说道,声音十分轻柔,“重洋相接,大陆相连,世界没有尽头。你走到地上的每一处,都可称作他人梦想到的尽头。”

  “那位国王一生便消耗在了错误中。”我回覆道。

  “那位国王一生都在追逐子虚乌有的尽头。”老师说道。“他召集部曲,马其顿的骑兵,波斯的卫队,印度的战象,所有人都和他一道冲向毁灭中去。”

  “但我不是那位国王。”

  “亚历山大,你十二岁时已得知世界没有尽头。”老师把手覆盖在我头顶,梳理我的头发。

    那位国王十二岁时为腓力所耻笑,羞愤中把竖琴掷地,追上返乡的兵士,生平第一次杀人。十二岁时他结识一生的爱人与伴侣,那人要早一步死在波斯,留下波斯波利斯刷成漆黑的七重城墙。十二岁时他驯服烈马,自此海洋沿岸都有以那坐骑为名的城市。但那位国王十二岁时没在酒神的祭坛前遇见一个异乡人,一个走了长路的旅客。

  我没有遇见赫菲斯提昂,没有乘过布塞法勒斯,而走上另一条岔路,岔路上有老师同行。老师告知我世界并无尽头,梦想子虚乌有。

  “但我仍要远征,请您应允。”

  “那么,请您带上我。”

  老师早就预料到这样的回答。他声音微弱地说着,一面把一件织物披在我的肩头,俯过头以别针扣好,免得海风吹得斗篷四处飘动——并非奥林匹亚斯曾为我戴上的胸针,这枚别针要沉重得多,针头是指环的形状,镶嵌着一枚红宝石。那件斗篷大概是波斯人用来御寒的材料,边沿缝着毛皮,与阿提卡的春日不相宜。

  而多年前巴比伦的灼热夏日,披王袍的垂死者也要费全力才举起那指环,宣言将王位留给最强者。

  我无缘见到那般未来,老师亦不在场,但那无人目睹的场景像是有魔力一样,将我们吸入它的时空漩涡中去。那位早逝国王的魂灵使我们倾心。老师愿为他行长路,自阿尔比昂的白海岸至佩拉的宫殿,自我所不知的未来到为他修改的过去,脚下是历史的灰烬,直至在佩拉遇见为酒神行奉献的我,自此终结他的远征。

  “请您追随我。”

  我已经快要赶上老师的身量,头顶抵至他的鼻梁,再仰起脸便几乎和他比肩。自相遇来老师面容未变,脸色苍白,薄嘴唇中常常吐出刻薄的言语,也能说出最热切的崇拜。他的眼睛结着霜,又能燃起火焰。

  他如此痛苦,他是将雏鸟折翅,又希望它能翱翔的猎人。老师以那位国王的事迹教导我,告知我英雄死后王国亦会分崩离析,国王的军队无意追随国王去世界尽头,宁要巴比伦的财宝,他告知我世界没有尽头,梦想子虚乌有。他带我离开马其顿,从此亚历山大不再是王子。

  但老师仍然抱怀着痛苦的热望,希望我仍要踏上远征。他所带走的亚历山大与那位国王有同样的灵魂,这种灵魂不为雅典的温和气候所改变,他想要再次眼见英雄的灵魂如何闪光,就像还是少年时他眼见那位国王冲锋。

  

  为了这热望他自行构筑一个幻梦...

  这甚至不是特异点,这是世界被烧缺前最末的一个肥皂泡。在时间神殿中老师拉住我的手,由花之魔术师送入了死亡前的最后一个美梦中。——在最后的梦中,他想知道亚历山大是否有赤金的灵魂。

  我亲吻老师,就像亲吻赫菲斯提昂,巴高斯,罗克珊妮和斯塔苔拉一样,我仍然记得底比斯的军团是怎样在出战前亲吻对方,神态坚毅,站得挺直,不管面前是死亡还是胜利。老师眼中的冰层渐渐化开,成为尼罗河夏日的潮水,温热而汹涌。我曾在尼罗河边洒下一把麦粒,建成亚历山大里亚,后日托勒密在那里为我建起神殿,直到凯撒沿河而下时都有人在金棺前燃起祭祀。十九岁时刚刚离开冬木的老师一定也去过那里。

  老师流下了泪水。他的脸颊逐渐变得透明,拥抱着他的,我自己的手臂也逐渐变得透明,金色的萤火从身体中升起,如同星尘。幻梦有期限,我们的灵基已燃烧殆尽,是时候向死亡苏醒。

  “我的王啊,我愿意。”老师轻声应允。

  “那么——”

  我深吸一口气,学着伙友团冲锋时传令官唱响战歌的口气。

  “这一次的远征要开始了,直到世界尽头为止。”

  老师由衷地笑了,在濒死时最后的幻梦里我未让他失望,亚历山大的灵魂比赤金还珍贵,他已经怀有昂然赴死的勇气。他身后是亚得里亚春日酒色的海洋,海面浮泛金光。几千年前亚里亚的英雄在同样的海上泛舟,开赴特洛伊。

  还要有提菲斯,还要有阿戈的巨舟,载去英雄的精锐,还要有新的战争,还要有英雄阿喀琉斯作特洛亚的远征。*

  

Fin.

 

  *来自维吉尔⟪牧歌⟫

 

日后谈:

本来想写个world-weary的二世遇见亚历山大,由此甘愿死在幻梦中的死于威尼斯式的故事,写到一半惊觉这果然不是二世的作风,于是原地刹车,二世成了丰饶之海中本多繁邦的另一可能:证明了透就是清显转世的本多。

非常明显的瑞瑙特影响。我脑中的希腊活在瑞瑙特的小说上…

到结尾时几乎摒弃了二人的情感,仍旧转向泛希腊的英雄主义上去,到世界终结时仍有下一次远征,这才是希腊的英雄时代。结尾引用维吉尔牧歌第五首,那歌本用来预言屋大维子嗣的诞生,全诗可当唱给亚历山大的赞歌。

题外话:亚历山大的金棺的确为托勒密王朝所供奉,直到埃及艳后时香火仍未断。托勒密作为亚历山大的哥哥(?)/战友的确算最仁至义尽的…。

  

  

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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